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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0章 弹棉花最终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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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粮食的进城,虽说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民众需求的压力。

    但三座常平仓能够提供的窗口又十分有限,如果一个个排队,不说耗时如何,光连绵不断的长队,就十分影响整个江宁县的生产效率。

    徐秀及时要求各里正统一乡民们的需求,一次性由里正出面购买,这样就可以确保农活有人干,各项劳役可以不受影响。

    细微的调整,使得粮食下降的速度很快,但江宁县的知情人并无有多大的担忧。因为头一天的数据摆在了众人的面前。

    梁行道:“大人好像过于紧张了,还以为老百姓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高粮价必定会抓紧时间屯粮的,谁知道头天只出了四千多石都不到。”

    徐秀不置可否,谁也不敢打包票老百姓可以坚持多久,先前各项民情早已经说明问题,这个东西没有大数据支撑说不准的,而自己的人手也不足以去统计的那么完美,谁也没把握可以准确。

    暂且不去想其他,徐秀道:“五月初五,请他们喝一喝雄黄酒怎么样?”

    张璁道:“明天?”

    “对。”

    “会不会太急了一点,万一没有达到他们心理预期,会如何?”

    徐秀摇了摇头道:“不知道徐公子可以拖多久,我们需要乘邹望未回江宁将事情全部搞定。”

    还有一个原因徐秀没有说明,从上个月开始一直到现在,已经有十多天没有下雨,太阳又十分的火辣。先前多嘴问了一句魏校松江府的情况,得知也是许久没有下雨。如此看来,必须要做好东南大范围旱情的思想准备,今秋绝收的最坏情况,也要考虑进去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翌日。

    几乎整个江宁县数得上号的商贾都接到了来自江宁知县徐秀的请柬。

    这些人自然先前都紧跟着邹望的步伐,眼看江宁县就要落入他们的手掌里的时候,一大波砸市场的行为紧跟而至。

    息息相关的米面行首当其冲,米贵的情况已经得到制止,那么什么情况都已经好说。各项再加工行业,一见米面布匹降价,也跟着慢慢恢复,混乱将近半个月的江宁县,终于趋于平静,但这一切,并没有真正的稳定下来。

    江宁县有更重要的事情,他需要建设好江宁,往上走,而不是在这些人身上去浪费时间。

    而大商户们也吃不准江宁县是个什么意思,那么现场探探口风也就成了不二的选择。

    这一顿饭吃的江宁商家们心不在焉,邹望的迟迟不归,众人都有点拿捏不住主意,米面行的马东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一些底部的串联一直没有达成有用的统一。徐秀从他们各自的脸上看出了问题所在,稍作放心。

    时间就是金钱,效率就是生命。

    在普遍慢节奏的古代,徐秀的这一番动作可谓又快又狠,打的他们措手不及。

    谁也没注意到那个李东家却不在此列,或许他们早就注意到了,却根本对此无动于衷。邹望在江宁县无有什么根基,他的一切都是通过李东家牵线搭桥,才慢慢形成,他是徐秀第一个需要剔除的对象,不全为王琑。

    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主位上的徐秀谈笑风生,根本不提江宁目前的市场情况,只说江宁事多,到了如今才同诸位相识,实在不应该。

    众人也无有别的好说,客气话自然回敬。

    两方就在这看似和睦的气氛中酝酿着心事。

    都在等,徐秀可以不急,但他们却无法沉住气。

    米面行马东家头一个表态,见他举起手中的酒杯恭敬道:“小民不知大人有何吩咐,不妨直说。”

    有了起头的,自然也有跟进。

    “是啊是啊,大人有什么吩咐只管说。”

    徐秀扫视着众人,心说天幸如今还没有什么大财阀,都是靠种地发家的,财富积累的速度十分的缓慢,如果再等个百多年,自己这七品官恐怕就奈何不了他们了。

    客气已经客气完了,该到了表态的时候了。

    徐秀正色道:“本县要求诸位恪守商贾本分,切莫失了良心。”

    这话十分严重,现在的社会风气还没有完全塌陷,富商也并不是没有廉耻之心。

    不少人都面色不好看,更有甚者愤愤不平。

    徐秀见他们如此反应,冷笑道:“马东家。作为米面行的翘楚,您是否能够给本县个说法?”

    转眼酒席变公堂,门外唰唰拥进了十好几名衙役,将大门团团围住。

    马东家的背后一凉,今天这酒难不成是鸿门宴不成。

    他发现这一切似乎都有了不同,江宁县如今的声望已经达到一个顶点,可以说在本县已经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。

    或许扬州邹家可以无视他,但自己等江宁本土人士,岂不是自寻死路?

    还未等他有动作,先前一起商量时少言的唐东家跪倒在地上,甚至五体投地道:“唐家米面行已经开业,平价。请大老爷原谅小民先前的无知。”

    很多人对他来到此地之前就已经开业的行为很是吃惊。

    徐秀笑道:“识时务者为俊杰。”同王琑道:“如今李东家已经入了江宁大牢,他的仓库已经查封,一个囤积居奇的大罪,恐怕他逃不掉了。”

    重重的拍打桌面,徐秀怒斥道:“一群丧尽天良的东西,邹望与你们的目标是赶走我这个不识时务的知县,却不惜扰乱江宁秩序,险些激起民变,百姓无有吃食之乱。何等肮脏的心思。”

    没有人还能坐的住,江宁县一怒,满脸正气的样子让他们难以直视与他,都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,也不敢随口就认罪。

    米面行纪东家道:“请大人原谅,我等都是受了邹望的蒙蔽。”

    好一个祸水东引,有本事你去找邹望。

    其实在坐的大商人绝大多数都是米面行的,他们也知道了江宁县是冲着米面行而来,其他行业的商贾毕竟涉事不深,也没有多大的担忧,但他们可不一样。这几天连篇累牍的江宁杂文早已经将他们打造成了十恶不赦,喝人血,吃人肉的恶魔,这样发展下去,就算将来胜利,牌子砸了,恐怕也无能为力了。

    徐秀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道:“你们犯了死罪。”脑海在不断的思考,如今这个情况,最后发展成怎样一个情况是对自己,对江宁县最好的结果,而他需要及时的拿定主意。

    心思敲定,声音不带有一丝感情,徐秀冷冰冰道:“你们这些人的仓库本县已经派人查验去了。”

    这话自然是诈的,江宁县没有这么多人手去。

    而他们却不知道,顿时慌了神,纸是包不住火的,满满当当的仓库一旦暴露,再加上先前众人故意抬价,最后甚至不开店的行为,足以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。若是之前,有邹望顶着事情恐怕还不大,如今邹望不在,江宁县又搞到了粮食,一时声望鼎盛,要拿下自己等人,还真不是事。

    其实也有不少看出来了,江宁县这边先是请吃饭谈笑风生,又是以力弹压,恐怕还是力有不逮的。毕竟若没有了他们,江宁县的商业损失也是惨重。

    马东家咬牙道:“大人需要我等怎么做,请明示。”

    他这一开口,就宣告着江宁县最大的米面行东家的反水。

    徐秀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,悄悄松了一口气,他也怕这些人真的硬抗到底。

    如此看来,邹望对于他们的控制很一般。

    徐秀道:“诸位请坐吧。本县只是开个玩笑而已。”

    衙役们鱼贯而出,众人重新恢复了神情,却又心下吐槽,真是一个好玩笑。

    徐秀安慰道:“也请别怪罪本县,任谁经过这十多天的打击,都难以忍受的。若不是本县有些脸面可以求得帮助,恐怕就真的被你们赶跑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敢不敢。”

    欺心之语,谁敢应承。

    徐秀平静道:“邹望此人,心机深沉,心胸却不宽广。你们与他合作,就算事成,依本县来看也不太可能真的获利。”

    是,如今形势比人强,你说什么就是什么。众人心下也颇有点不以为意。

    徐秀也知道这么说缺少说服力,又道:“人邹望是经营南京为主要任务,来到江宁不过是看到江宁水运繁忙,又是进南京城的陆路门户的地位而已。以他们家的实力,你们这些人又算的了什么?到时候没了本县,他说什么你们就得听什么。”

    兴致缺缺的样子,徐秀也没有闲心继续劝说了,直接道:“你们所有的粮食入常平仓。此罪一笔勾销。”

    图穷匕见,徐秀的目的终于露了出来,打的就是他们的粮食的注意。

    因为关系再好,这粮食也是要还的,不光他没钱,江宁商会也拿不出那么多钱买粮食。

    所以就必须有个着落。

    米面行的东家们,必须为他们所作所为付出代价。

    所有的拳头都紧紧的握住,马东家面色难看的道:“大人,您还不如杀了我们吧。”

    徐秀笑眯眯道:“本县为什么要杀了你们?你们的罪杀了你们都是轻的。”

    凡事讲究一个名分,如果先前民心所向,也不必绕那么一大圈。只能说在明代,官员的名望才是关键呐。君不见几十年之后的海瑞,以他的脾气,基本没有一个上司同僚会喜欢他的,就是因为其人太为刚硬,而老百姓喜欢他,闹的同僚们只好凑钱给他行贿,争取早日把他调走。

    有了名气与大义,什么都好说。

    没有名气,还没有关系,那就等死吧。

    纪东家怒视道:“大人,没有了粮食,我们就全完了,要杀要剐悉听尊便,粮食,绝不能交出来。”

    徐秀呵呵一笑道:“难道你们以为做了错事,就可以毫无代价的吗?”

    马东家到底看问题比较明白,他拱手道:“还请大人明示。”

    其他比较冷静的商人也如此附和,只求江宁县别玩了,有什么话直接说吧。

    既如此,徐秀道:“所有粮食入常平仓,一半归本县,一半还是属于你们的,但,每个月只准许尔等提取一部分,半年过后,才可以将那一半属于你们的粮食全部提走。”

    半年过后,秋收,包括收税,各种指标的审核也完了,利用一个时间差,那时候的仓储数量便会好看许多,虽然是纸面上的,但谁也无法指责自己的不对,对自己,对老百姓,对参与其中的有关人员都是一个赢的局面,唯一输的,恐怕只能是他们,谁让他们做错事情了。

    事已至此,众人也没多少话好再说,虽然损失同样惨重,可毕竟不是全军覆没,还有一些粮食可以销售,还有一部分资金可以回笼。

    总好过身首异处的强。

    徐秀拍拍手道:“拿合同给他们。”

    明显不打算就这么放他们走,他需要所有的事情全部办完。

    这次进来的,不是衙役,而是南门仓颉会的讼师。

    这些讼师因为江宁县有了徐秀当家,业务数量极具下降,而此次,徐秀将南门未来的发展告知了他们,顺势让他们进行产业转型,不在专注于包揽讼词惹人恨的讼师,而是转变为了提供专业法律服务。

    这样,才是他们真正的好生意,不然过得苦哈哈的,只好挖空心思去挑拨别人诉讼赚钱,名声自然不好听。

    若能够提供法律咨询的服务,还是很受欢迎的,这年头除了当官的,就是他们对大明律最熟悉。毕竟不是所有的商贾都能够明白大明律到底怎么规定的,这个市场很巨大,前提是南门,真的能够聚拢起上规模的商贾。

    这些仓颉会的讼师转手帮助徐秀制定了依据大明律的多项商业准则,他们将来,也将会服务于南门商户的契约制定,江宁县衙推荐组织。

    在契约签名画押,这些人的心头在滴血,也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,这一局,大商户们虽然败了,却也没有伤经动骨,东山再起,只是个时间问题。

    而僵持过后,一直到太阳落下,整件事情才得以圆满完成。

    回家的粮食们,只能看着一袋袋的粮食被运往了常平仓,而常平仓的平粜,也仅仅维持了一天,第二天,江宁县内所有的粮行都开门营业,粮价回归了以往,唯一不变的,是在消除了各项开支,江宁县的粮食储备达到了惊人的百万石级别,总算是一举扭转颓势。

    徐秀听人说,当邹望回到江宁,他也只停留了一个时辰,后脚就回了扬州府。

    笼罩在江宁商贾,包括徐秀头上的一头过江龙,终于离开了,谁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,但徐秀觉得,回来的可能性很大,毕竟落了偌大的面子,不讨回来,显然不是这个小心眼男人的性格。

    不由一阵唏嘘,也不知道自己这三年任期还会遇到怎样的事情。

    在此次江宁县市场不稳的情况下,起与布匹的急剧上升,终于粮价的全面平复。

    短短半个月,老百姓们就经历了过山车般的物价起伏,好在时间短暂,也没有引起外县人的注视,只觉是一个偶然事件。

    可在徐秀看来,不管是不是人为因素,这都是不正常,小农经济的情况下,经济是长期平稳,难以出现波动,一旦出现波动,十有*就是大规模农民起义,虽然此次没有出现情况,可必然,会带来很大的后遗症。

    但徐秀却不会去草率行动,现在,放养就好。因为这是自动愈合的过程,只要在过程中不再出现更严重的刺激情况,好比天灾*,课税重税,就不用过分担心。显然现在江宁还不至于道那个地步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三世冤过后的水灾,之前的市场紊乱,一年多的时间忙忙碌碌,终于,徐秀回到了稍微平静的节奏,偶尔也可以出去踏个青,参加参加城中的文会,与学生们聊聊过去,谈谈现在,展望一下未来。

    不管在哪个时代,学生总是那样的性情,容易被人利用。可容易被人利用,不就代表学生心思简单,容易信任他人吗?这对徐秀是个好事情,毕竟舆论是掌握在文人手里。

    纵使江宁杂文在经济改善过后不再是小传单形式,而是一份薄薄的小册子的样子,也依然撼动不了文人的舆论掌控力。

    所以,他需要为了自己的名声去经营,经营下来的结果,也让他感到满意。

    江宁的市面越发繁荣,南门的建设也在有条不紊,江宁商会的成员也多了起来,米面行的唐东家,布匹行的齐东家,都加了进来,掌柜的交椅也就随之增加。

    市井一派欣欣向荣之景。

    然而好心情,总是那样的短暂。

    又一波持续二十多天的不降雨,急坏了蒋山卿,引渠,水车,深井,忙的他脚不沾地,可依然使得他忧心忡忡,绝收的危险,笼罩在了江宁数十万亩的农田上空。加上先前的十天,整整一个多月不降雨,徐秀的眉头越皱越紧,可以预见的旱情将会袭来。

    若仅此而已,显然动摇不了徐秀的心性,可当梁行履行徐秀的安排,带人走遍了江宁全县,所整理出来的数据,更是让徐秀的脑袋都为之一疼。

    只见他写道:江宁县较去年少户万有奇,农田四万四千亩有奇。

    徐秀久久才揉着脑门道:“似乎,这才是最大的麻烦?”

    众人默然不语,答案显然如他所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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